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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城区内要见个人或去个地方,不问路程有多远,而问路上堵得是全死还是半死。我在门诊大厅里来回踱步,要等我的老师、大哥和朋友肖清风教授来访,他目前担任广西医科大学一附院副院长一职,具体分管二附院的日常工作。此刻,他正堵在东三环北路上。
每一个人在人生长河中总会有几个知心的朋友。我的好朋友一般都比我年长,原因是我坚定不移地相信比我年轻的人的思想不够深邃,与他们可以共事也可以出去郊游,但不可以进行思想交流,那样很乏味。
由于经历、学识和个性不同,与不同的朋友相处总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情趣。譬如说李师兄,那是一个比我还懂得“如何更好地生活”的真性情中人。跟着师兄李旺庭博士出门可以无拘无束,可以穿着短打拖着木屐扳着肩膀去到中山路夜市,半蹲半坐在一摊大排档边上淋漓尽致地痛饮冰啤、狂吞牛杂。某个时候心情不好,还可以“吊杠”师兄几句出出气,都是情理中的事情,用不着策划即可为之。
清风教授的风格与李师兄稍有不同,属于导师型兄长。与清风教授谈心我总是不由自主地中规中矩,不可以歪身斜坐,不可以不矜持,这是他的力量。我用不着在任何人面前故作一本正经,面对清风教授也无须那样,但他真的具有这样的气场力量。我只有在认真学习重要文件时才会如此端庄和正襟危坐。
清风教授出生在一个基层干部家庭,由于兄弟多,小时候的生活并不富裕。其实,那个时代大家都很穷,但他家的生活再苦肯定也比我家好上千万倍。他说,小时候父辈们规定他们吃饭时每一口米饭伴吃的荤菜只能是从一条泥鳅的嘴唇开始咬到鱼眼那么一丁点儿。可见,大家都是从苦中走过来的人。
清风教授的阅历甚为丰富,插队当过农民,后来进城当过工人,因为和我一样有点“文采”好像还当过县里什么单位的宣传员。后来的事情我就一清二楚了,他年参加高考入读广西医学院,毕业后留校工作,在一附院当内分泌科医生,一直坚守至今。
每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生旅途中都会不可避免地驻足在多处不知所措的十字路口,有人迷茫,有人走错路,有人跌倒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我的运气很好,在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贵人相助,清风教授是我人生中一个举足轻重的贵人。
清风教授影响我人生格局的第一件大事当属为我大学毕业时争取留校工作的战斗历程。尽管我大学五年的成绩名列前茅,但由于个性嚣张、目中无人并犯过太多的错误,因此留给年级主任的印象并不好。在毕业分配问题上,年级主任具有至关重要的权力,她曾经公开表态:一定要将我分配回老家宾阳县工作。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结局,那样意味着我五年的寒窗生活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回报。
我的目标非常简单而明确,那就是留在一附院内科当医生。当时的学生工作部*总支书记是我的宾阳老乡,我入*时经过了他的严格考核,他对我在校期间取得的好成绩一直赞赏有加。因此,即使*老师发誓要将我弄回宾阳,那也不是想做就做得到的,这个世界历来都是天外有天。起初,*老师想弄一个折衷的办法,动员我去生理教研室当老师。那怎么行?辛辛苦苦学了五年的医学课程,大多数人都希望能当医生。无他,收入高,容易出国。
年,一附院大内科各个专业不接收本校的毕业生,所有的指标全部留给省外医学院校分回广西的人,非常不公道。我对外科不感兴趣,即使感兴趣也没有机会找到落脚之地。除了内科系统,我也不会考虑其他小科室或者医技科室。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惟一的一个与内科沾边的指标落在“老年病学科”。在那里住院的病人大都属于一个曾经辉煌的特权阶层,其中的一些病人及其家属十分变态,用我们武汉话说“动不动就扯皮”。医学毕业生非不得已是不会愿意往那个火坑里跳的。我好像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为了留校只得一跺脚便跳到那坑里去,走一步看一步。
毕业分配的那一阵子,高干科主任正巧出差在国外。最天时地利人和的关节在于清风教授当时正好神差*使地在高干科当*支部书记。科室支部书记在接收新职工的问题上虽然没有话语权,但有周旋权和战斗权。怎么说都好,最终的结果以我方胜出而告终,战斗中的曲折离奇和弥漫硝烟与《智取威虎山》有得比。没有清风教授当年的足智多谋,我基本上不可能留在一附院当住院医生,尽管所去的科室不甚理想,但毕竟可以作为跳板翱翔到更高远的天空去。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走对了路子,不是吗?
我正在低头想着心事,猛一抬头就看着清风教授走进了候诊大厅。我们不久前曾在广西见过面,算不上久别重逢,但仍然免不了心头一震欢喜。医院看我,主要是想看看我今天在北京到底混成了啥样子。
朝阳呼吸无论在科室管理还是病人处置等方面在国内都属于具有标杆意义的专科科室,我也想让我的老师看看五年多前背井离乡辗转武汉然后落户来到帝都管理的这个临床学科到底长啥样。我们搭乘扶梯上到门诊大楼的四层南侧,那里是我们的门诊部。我告诉清风教授,朝阳呼吸的年门诊量为15万人次左右,每年实施的肺功能检查约为5万人次。呼吸内镜室的对面是专做支气管肺泡灌洗液细胞计数和分类的小实验间,能保证收集标本之后半个小时完成处理和分析过程。我原来以为我们做的呼吸介入例数不是很多,昨天才知道原来在北京地区却是最多的一家。我们拥有两套专门用来教学的以色列产内镜模拟设备,每套价值万元人民币。全国各地申请来我们科进修呼吸内镜的医生排队排到了两年以后。
看完了门诊部,我领着清风教授看看我们的住院部,从位于B楼13层的呼吸危重症监护病房开始。从规模上说,16张的标准重症病床已经算不得优势,但理念基本与国际接轨。在这里因为病*性肺炎表现为“白肺”的救治成功率高达85%,我们甚至派人前往京外地区甚至韩国接回患者,全国内科系统几乎所有的第一批体外膜氧合技术的专门人才都是在这里接受培训的。
五个普通病区没啥看头,我只带清风教授看了一下我日常工作的呼四病区。路上我告诉他,五个病区除了肿瘤病区严格不接诊非肿瘤病人,其他病区收治的病种虽然有侧重比如肺血管疾病、胸膜疾病和肺间质疾病等,但做不到非常严格,其实也不十分必要。
“福建的三医院有冲击吗?”清风教授问。
“好像没有啥影响,不过我从来不关心这方面的问题。”我如实回答。
清医院管理者,他